光线微刊第23期光线十丽女诗人耿红

《画外音》

画中的事物是可亲的。

有花被风裁进水塘里,它们横斜着彼此,

顾影的低徊,多么接近纯粹。

沿畔的草色,三三两两地鼓腮而歌。

只需一跃,静止的画布便会扑通出心跳。

其余无色。

是长于黑的留白,仿佛一个人隐于大荒的具体,

又是尊于世上的抽象。

《大风起》

一切隐逸,此刻唯有大风起。

想起易水寒光相向,有苟延残喘的山河需要被救,出壮士。

想起万顷云朵扇动翅膀时,汉高祖两腋生就摧枯拉朽的威势,

也会坐在故乡沛县哭泣。

想起干净的江水在吴均的信中任意东西,

天与山共举一色互为知音,风过后,最是“大象无形”。

想起青天待揽月,杯酒得斗饮,时光正从容地抽身离去,

我立于窗前,而此刻唯有大风起。

《床前明月光》

我还不配做一个流浪者

我没有扁舟,和可供挥霍的流水

就像今天的月光

蜷着自己的一小团皎洁

让人想起李白,盛大的唐朝也只剩下他的影子和酒杯

上青天是个小念头,想揽明月

便是沦陷,是孤独症

这症状在蜀道那条路上发了出来

今天,在这个晋中的小城

我看到了这枚瘦弱的月亮

它和李白那年抬头时看到的一样

也小心地佝偻着自己惨白的光。

《立秋书》

适合坐在一块青石上垂头丧气,

适合对着一段旧事咬牙切齿,从此休提,

适合打落枣子咽进肚里,救一把自己的血气方刚,

适合去看望一段土坯墙,和墙头上的吹埙人,

它们一样孤苦无依,哭得像个穷孩子。

要走就走在泥土满身的路上,

盖上三层的杨树叶子的路上,

打发自己,越远越好,

像个真正的逃亡者,心里还装着一个国家。

寒鸦初立,秋蝉迎风,

你若肯乘着风归来,请允许我称你为皇兄。

《后来》

雨停了,一只乌鸦镶上金边立于树叶间,不发一声。

它束着手,长羽泛着金属的光泽,

一些小虫陆续爬上棕色的树杆,向着它朝拜。

昨夜的风说大就大了,这让它多少带了些愠怒,

失散的兄妹已数不过来了,

它们有的止于枪声,有的殁于弓弩。

它再看了看人间,

反哺的信心,就滋生出了荒凉。

《雨》

请你出去吧,趁她现在还算听话,

天气预报公正地表示:八点到十一点雨停。

这个在绣楼里妙龄了的女子啊,整晚在哭泣,

她是相国的女儿崔莺莺,

动了“待月西厢下,拂墙花影动”的心思,

你出去代她问候一下黠着光的花花草草,

它们这些小蹄子啊,可真知道张生的境况,

你看嘛,你看,

风一吹来它们就会嚼嚼舌头。

《耿耿》

说出这个词时,双手已经攀在了两个断壁之间,

稀薄的空气此刻正运送着栗色的云朵,

这些凌驾于山巅的飘浮之心啊,张着太阳普渡上去的黄金。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一株草而已,在无数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紧抓闪电银色的鬃毛,

所到之处,在山峦,在原野,都有忠心不二的兄弟。

青云耿耿,孤烟耿耿,星河耿耿,

如我怀抱无邪心,

皆是长歌向天,有翅在身。

《厨房秘史》

执了一个姓氏的牛耳,

就不可乱了方寸,

易落下四分之三黎民不咸不淡的话柄。

剁葱,剁蒜,偶而也跺脚,

为莱叶上的一只肉虫接风洗尘,下水道最有道,

让它做得佳人,“溯洄从之,宛在水中央”。

懂三十六计:

动刀,动棍,动心思,

烹、炸、煮、焖,兵不厌诈。

希望菜鲜、米白、油盐出奇香,

默祷风调雨顺,食材安全,

世上再无坏人作恶。

有时也自己解除兵事,罢去厨房,

油光粉面做一回呦五喝六的座上宾。

《而我只对农作物心存好感》

它们有孩童的眼睛,比如初晨的露水,

碰着我的臂膀,把我这些年的荒凉拉回。

农业是散漫的,像天空的云雀,也像菜叶上的幼虫,

没有觊觎之心,没有邀宠之态。

长势与土地是对等的,

豆角、西红柿、黄瓜,

甚至呆头呆脑的山药蛋都心存感激,

那春的来龙,冬的去脉。

毕竟东风含情脉脉,

毕竟大雪满怀。

《在玻璃栈道》

有人在此地慌乱失色,像惊弓之鸟,

欲驾翅膀一双,在未卜的脚下扑楞自己的余生。

穿过玻璃的透明,

极易让人洞见栈道下,一帮野草正活得起劲,

当求生与生只隔着一面玻璃时,

身心皆空。

而玻璃栈道呢,始终守着一副金刚不坏之身。

作者简介:

耿红丽,女,山西省灵石县人,民盟盟员,灵石县第九届政协委员,晋中市作协会员,晋中市诗歌协会会员,灵石县作协理事,作品散见于《黄河》、《山西日报》等,在全国“石膏山杯”忠孝文化征文中获“二等奖”,在全国“红门书院”爱情诗中获优秀奖,作品被收入《山西文学年度作品选》等,著有诗集《红桦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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